我病了一场,高烧不退,整整三天都躺在床上,人事不省。
在昏昏沉沉的梦里,我又回到了那个夜晚。刺耳的警笛,旋转的警灯,冰冷的枪口,还有江然那张决绝而惨烈的脸。
“陈阳!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陈阳,忘了我吧,好好生活下去。”
她怨毒的诅咒和信中温柔的诀别,像两个小人,在我的脑海里疯狂地打架,快要把我的脑袋撕裂。
老王不放心我,留下来照顾了我几天。他看着我被噩梦折磨得不成人形,只是默默地叹气,一遍遍地用湿毛巾给我降温。
等我终于退了烧,能下床走路时,人已经瘦了一大圈。
“阿阳,那封信……你打算怎么办?”老王小心翼翼地问。
我坐在院子的藤椅上,看着远处的海平面,沉默了很久。
“我不信。”我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怎么可能会为了救我而牺牲自己?这不合逻辑。”
“可是……”老王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如果她真的想让你愧疚,为什么要把信放在你父母的墓碑前?她怎么知道你会回去?又怎么确定这封信能交到你手上?这更不合逻辑。”
老王的话,像一根针,扎进了我混乱的思绪里。
是啊,这说不通。
如果这封信是她死前就准备好的,那她一定是在赌,赌我会去看望父母,赌我会发现这封信。这中间有太多的不确定性。
除非……写信的人,根本就不是江然。
或者说,送信的人,想让我相信这是江然写的。
这个念头让我浑身一激灵。
“老王,你发现那封信的时候,周围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我急切地问。
老王努力回忆着:“当时是清明节,墓园里人挺多的。我没太注意……不过,我把信拿起来的时候,旁边一个正在扫墓的老太太看了我一眼,眼神有点奇怪。”
“什么样的老太太?”
“就……很普通的一个老太太,穿着一身黑衣服,头发花白,脸上都是皱纹。她看我的眼神,怎么说呢,不像是好奇,更像是在确认什么。”老王挠了挠头,“当时我也没多想,现在你一说,是有点不对劲。”
一个普通的老太太?
我的心沉了下去。如果对方真的有心,派一个毫不起眼的老人来送信,根本无从查起。
“阿阳,你想做什么?”老王看我脸色不对,担忧地问。
“我要回去一趟。”我站起身,眼神里是从未有过的坚定,“我要去查清楚,这封信到底是谁写的,目的是什么。我不能再这样不明不白地活下去。”
与其被这个谜团折磨一辈子,不如主动出击,去寻找真相。
哪怕真相,比我想象的更加残酷。
我不顾老王的劝阻,订了最快一班返回我原来那个城市的机票。
时隔一年,再次踏上这片熟悉的土地,我恍如隔世。城市还是那个城市,但我的心境,已经完全不同。
我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那座墓园。
我找到了父母的墓碑,那里被打扫得很干净,还放着一束新鲜的雏菊。
我愣住了。我和老王一年才会回来一次,这花是谁放的?
我找到墓园的管理人员,询问有没有人定期来祭扫我父母的墓。
管理员查了查记录,摇了摇头:“陈先生,除了您和您朋友,登记记录上没有其他人了。不过……”
他顿了顿,说道:“大概从半年前开始,每个月的初一,都会有一个年轻的姑娘来。她不登记,每次都带一束雏菊,在你父母的墓前站很久,也不说话,站完了就走。”
年轻的姑娘?
我的心猛地一跳。“什么样的姑娘?”
“戴着口罩和帽子,看不清长相。不过看身形,很瘦,很高,走路的姿势……有点特别。”管理员努力形容着,“不像普通女孩那么柔弱,感觉……很飒。”
飒。
这个字,像一道闪电,劈中了我的天灵盖。
我脑海里瞬间浮现出江然穿着皮衣,跨上机车的样子。
不,不可能!她已经死了!我亲眼看到的!
“她下次什么时候会来?”我抓住管理员的手,急切地问。
“今天是二十五,那下次就是下月初一了,还有五天。”
五天。
我决定等。
我没有联系任何人,就在墓园附近找了一家小旅馆住了下来。这五天,我度日如年。我每天都会去墓园里待着,从开门一直待到关门,像个幽灵一样,在墓碑间游荡。
我一遍遍地回忆着和江然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试图从那些被我刻意忽略的细节里,找出她爱我的证据,又或者,找出她不爱我的证据。
可结果是,我的脑子越来越乱。
她会在我加班的深夜,骑着机车穿越大半个城市,只为给我送一份我爱吃的宵夜。
她也会在我满心欢喜地为她准备了烛光晚餐时,一个电话就和她的“姐妹”跑山去了,留我一个人对着一桌冷掉的饭菜。
她会记得我所有不经意间说过的喜好,给我买我喜欢的乐队的绝版唱片。
她也会因为我无意间动了她的头盔,就对我大发雷霆,冷战好几天。
她就像一个矛盾的集合体,时而热情如火,时而冷漠如冰。
我根本看不透她。
终于,等到了初一。
我一大早就藏在了墓园一处隐蔽的角落,手里紧紧攥着一个从管理员那里借来的望远镜。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的心跳也越来越快。
她会来吗?
如果她来了,她会是谁?
上午十点左右,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出现在了墓园的入口。
她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戴着黑色的渔夫帽和黑色的口罩,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但那走路的姿势,那高挑而挺拔的身形,即使隔着很远,我也能一眼认出来。
是江然!
不!不可能!
我举起望远镜,双手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
透过镜头,我清晰地看到了她。她走到我父母的墓碑前,放下手里的那束雏菊,然后缓缓地摘下了口罩。
当我看清那张脸时,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那是一张和江然有七八分相似,却又明显不是同一个人的脸。
她的五官没有江然那么明艳动人,显得更清秀一些,眼神里也没有江然那种桀骜不驯的野性,反而带着一种化不开的哀伤和怯懦。
她是谁?她为什么和江然长得这么像?
就在我震惊得无以复加时,那个女孩对着我父母的墓碑,缓缓地跪了下去。
然后,我通过望远镜的镜头,清楚地看到,她的嘴唇动了动,无声地说了三个字。
“爸,妈,我……”
不,不是三个字,是四个字。
她说的是:“爸,妈,我姐……”
姐?
一个荒唐到极点的念头,像一颗炸弹,在我的脑海里轰然引爆。
江然……有妹妹?
一个和她长得如此相像的,双胞胎妹妹?!
更新时间:2025-11-06 07:35: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