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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号:猎狐

特种兵林战接到绝密任务:潜入贵族学院刺杀一名学生。 目标档案只有一行字:“该生掌握毁灭性武器图纸”。 他利落解决目标,爆炸却突然撕裂黑夜——他成了杀害恩师的凶手。 全校追捕中,他撞见举枪的亲妹妹:“爸妈因你任务牺牲,现在又要杀我老师?” 广播响起教务主任的声音:“杀死你父母的凶手,正在你面前。”

雨。

冰冷的,带着初冬寒意的雨丝,从铅灰色的天幕垂落,无声地渗入圣樱贵族学院哥特式建筑的每一道石缝。雨水在彩绘玻璃窗上蜿蜒,扭曲了里面透出的、象征知识的暖黄灯光,将那些庄严的塔楼和尖顶涂抹成一片模糊而阴沉的剪影。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泥土、腐败的落叶,还有远处温室飘来的、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花香,几种气息交织,沉甸甸地压在人的胸口。

我像一片没有重量的影子,贴在“蔷薇馆”冰冷潮湿的背阴墙面上。这里是学院最古老、也最昂贵的独立学生公寓之一,专供那些家世显赫到足以撼动一方的人物子嗣居住。深灰色的石墙表面粗糙,长满了滑腻的青苔,每一次细微的移动,湿冷的触感都透过紧贴身体的黑色作战服,针一样刺进皮肤。

目标:西翼三楼,东数第二个窗口。

任务简报的每一个字,冰冷得如同此刻舔舐我皮肤的雨水。“代号‘夜莺’……掌握毁灭性武器图纸……威胁等级:湮灭……清除指令:立即执行,最高权限。”没有照片,没有生平,没有动机。只有一行冰冷的字,和一个精确到房间坐标的位置。

“湮灭”级。这个词在脑海里沉下去,带着千钧的重量。它意味着目标携带或掌握的东西,一旦泄露或失控,足以让一座城市、甚至一个地区彻底从地图上抹去。这是战争级别的威胁,却蛰伏在这所充斥着香水味、钢琴声和少年人轻狂笑声的贵族学院里。荒谬,又致命。

耳朵里微型骨传导耳机传来轻微的电流嘶鸣,然后是代号“蜂鸟”的远程支援那毫无起伏的电子合成音:“‘猎狐’,环境扫描完毕。目标区域无异常热源信号。安保系统处于常规夜间模式,路径锁定,无变动。预计窗口开启时间为21:47分,误差不超过三十秒。完毕。”

“收到。保持静默。”我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是喉头的一次震动。

时间在冰冷的雨水和死寂的等待中缓慢爬行。每一滴砸在肩头的雨点,都像在倒数。心跳平稳,呼吸悠长,身体如同上紧发条又彻底静止的机械,所有感官向外张开到极限,捕捉着风里每一丝细微的异动——远处巡逻保安靴子踩过水洼的啪嗒声,楼上隐约传来的、被厚重窗帘过滤过的流行音乐节拍,还有目标房间内,那细微但规律的、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目标在伏案书写。很好。专注,意味着警惕性的降低。

21:46分。目标房间的灯光,倏然熄灭。

就是现在!

身体里的弹簧瞬间释放。脚尖在湿滑的砖缝和凸起的石雕装饰上精准借力,手臂肌肉贲张,每一次拉扯都传递出强大的爆发力。攀爬的动作迅疾、安静,如同一条无声的巨蟒贴着墙壁游动上升。不到五秒,我已悬停在目标窗外狭小的、雕着繁复蔷薇花纹的窗沿上。

窗内一片漆黑。目标似乎起身离开了书桌。

耳机里“蜂鸟”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冰冷:“‘猎狐’,目标热源移动,正接近窗口。准备接触。”

我屏住呼吸,右手无声地滑向腰侧。那里固定着一把特制的陶瓷匕首,刃口在微光下呈现出一种近乎哑光的、吞噬光线的深灰色。没有反光,没有声音,是执行这类“湿活”最可靠的伙伴。

窗栓被从里面轻轻拨动的细微声响传来,几乎被雨声吞没。

来了!

下一秒,厚重的双层隔音玻璃窗被从里面推开了一条缝隙。一股混杂着昂贵雪松木家具、高级墨水、还有一丝年轻人身上特有汗味的暖风,混杂着雨水的气息扑面涌出。

一张年轻的脸出现在缝隙之后。苍白,带着一丝长期伏案带来的疲惫,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里……竟然不是预想中的警觉或凶戾,而是某种近乎狂热的专注?他似乎在急切地寻找着什么,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雨幕,根本没留意到窗沿下方,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阴影。

就是此刻!

我的左手如铁钳般闪电探出,五指精确地扣住他推开窗框的手腕,猛地向外一拽!巨大的力量让他猝不及防,整个上半身被狠狠扯出窗口。惊恐瞬间取代了专注,在他眼中炸开,嘴巴下意识地张开,似乎要发出尖叫——

寒光一闪!

右手的陶瓷匕首如同毒蛇吐信,精准、冷酷地从他颈侧斜向上刺入。刀锋切开气管和颈动脉,只发出“噗”一声轻微到几乎不存在的闷响。温热的液体喷溅出来,瞬间被冰冷的雨水冲刷、稀释。他眼中的惊恐和那未成形的尖叫,永远凝固了。

所有的挣扎在不到一秒内彻底停止。生命的火花熄灭得如此之快。

我迅速托住他软倒的身体,避免发出更大的声响,同时利落地将匕首拔出,在那身昂贵的丝绒睡袍上随意抹去血痕,收回鞘中。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寂静无声,完美得如同教科书。

任务完成。

我松开手,任由那具迅速冷却的年轻躯体滑落回房间内的黑暗之中。目光锐利如鹰隼,最后一次扫过室内。书桌上摊开着笔记本,上面画满了密密麻麻的复杂线条和公式,像某种疯狂的涂鸦。几张散落的图纸上,勾勒着极其精密的机械结构……就是这些线条和符号,构成了“湮灭”级的威胁?

没有时间细看。我的任务只是清除威胁源,回收是后续小组的工作。

“目标清除。准备撤离。”我对着骨传导低语,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

身体微屈,准备沿着原路滑下,像来时一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雨夜里。

然而——

就在我脚尖即将离开窗沿的刹那,异变陡生!

不是来自房间内,不是来自楼下。恐怖的爆炸冲击波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我毫无防备的后背上!力量之大,瞬间撕裂了我对身体的控制!

轰隆——!!!

巨响迟了一瞬才传入耳中,震得耳膜嗡嗡作响,几乎失聪。视野里,正对着“蔷薇馆”大约五十米开外的、那座有着巨大穹顶和彩色玻璃的学院标志性建筑——圣樱大礼堂,它的西侧翼楼,此刻正像一个被点燃的火药桶!

炽烈的橘红色火焰和滚滚浓烟,猛地从礼堂二楼一排窗户中喷涌而出,瞬间吞噬了精美的窗棂和窗帘!巨大的火舌舔舐着冰冷的雨夜,发出贪婪的嘶嘶声。爆炸的冲击波裹挟着碎石、玻璃碎片和灼热的气浪,如同风暴般横扫过中间的草坪和花坛,狠狠撞在“蔷薇馆”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我整个人被这股狂暴的力量掀飞!身体完全失控,像断线的风筝,从三楼的窗沿斜斜地抛向空中!

该死!陷阱?!

大脑在剧震中瞬间清醒。这不是意外!爆炸点、时机……精准得如同外科手术,目标就是大礼堂!更关键的是——礼堂西翼二楼!那是恩师沈修明教授专属的、存放他毕生考古研究资料和珍贵文物的小型私人博物馆所在地!他今晚就在那里整理新发现的古籍!

“沈老!”这个名字在我喉头炸开,带着从未有过的惊惶。

身体在冰冷的雨幕和混乱的气流中翻滚下坠。训练有素的本能强行接管了失控的身体。腰腹核心肌肉瞬间绷紧如钢铁,双臂护头,双腿微曲,在空中艰难地调整着重心,试图将撞击的伤害降到最低。

砰!

后背和肩膀重重砸在“蔷薇馆”侧面一丛茂密的冬青灌木上。枝叶断裂的噼啪声刺耳,巨大的缓冲力让内脏都跟着震荡,喉头涌上一股腥甜。紧接着,身体带着巨大的惯性,又翻滚着撞在湿滑冰冷的草坪上,溅起一片泥水。

剧痛从后背、肩膀、手臂蔓延开来。我挣扎着想要爬起,耳朵里却充斥着爆炸的余音、建筑燃烧的爆裂声、远处学生惊恐到变调的尖叫,还有……

“嘟——呜——嘟——呜——!”

凄厉到刺破夜空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从学院各处猛地炸响!尖锐、急促、带着一种末日降临般的疯狂!红色的旋转警灯瞬间在每一栋建筑的角落、每一个路口亮起,将冰冷的雨丝和弥漫的硝烟染成一片诡异的猩红!

“一级入侵警报!一级入侵警报!所有安保单位注意!所有安保单位注意!目标锁定:蔷薇馆方向!发现武装入侵者!重复,发现武装入侵者!极度危险!允许使用致命武力!封锁所有出口!重复,封锁所有出口!”

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女声,通过遍布校园每一个角落的广播系统,在爆炸的轰鸣和警报的尖叫间隙,一遍又一遍地疯狂重复!声音穿透雨幕,敲打着每一扇窗户,也狠狠砸在我的心上。

武装入侵者?目标锁定蔷薇馆?致命武力?

一股寒意,比雨水冰冷百倍,瞬间沿着脊椎窜上头顶,冻结了血液!这不是巧合!这他妈的是一个精心策划的、天衣无缝的陷阱!刺杀是真,爆炸是真,但目标从一开始,就是要把这一切的罪名,牢牢地扣在我这个“潜入者”头上!

“猎狐!猎狐!报告情况!你那边发生了什么?大礼堂发生剧烈爆炸!沈教授的信号消失了!重复,沈教授的生命信号消失了!”耳机里,“蜂鸟”的电子音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近乎失控的波动。

沈老……信号消失……

恩师那张总是带着温和鼓励笑容的脸庞在脑海中闪过,随即被爆炸的烈焰吞噬。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愤怒如同岩浆,瞬间冲垮了所有的冷静!他们杀了沈老!他们用沈老的死,来栽赃我!

“陷阱!我被栽赃!沈老他……”我咬着牙,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但后半句话被硬生生咽了回去。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必须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撕开这陷阱,才能为沈老讨回公道!

刺眼的红色警灯光芒扫过我的藏身灌木丛。远处,沉重的脚步声、对讲机的嘈杂呼叫、枪械保险打开的“咔哒”声,正从四面八方迅速逼近!如同无数猎犬,嗅到了血腥味。

跑!

我猛地从泥泞中弹起,顾不得后背撕裂般的剧痛,像一头被围猎的孤狼,朝着与“蔷薇馆”和大礼堂相反的方向——学院深处那片迷宫般的古典园林区冲去!那里植被茂密,假山叠嶂,是唯一可能暂时摆脱追兵视线的屏障。

冰冷的雨水疯狂地打在脸上,模糊了视线。身后,保安声嘶力竭的呼喊和零星的、警告性的枪声划破雨幕:

“在那边!灌木丛方向!” “站住!再跑开枪了!” “封锁月季拱门!别让他进教学区!”

子弹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噗噗噗”地钻进身边的泥地,或擦过冬青丛的枝叶,溅起破碎的叶子和湿泥。肾上腺素狂飙,身体的本能压倒了伤痛,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前进”!我矮着身子,在花坛、雕像和低矮的树丛间急速穿行,利用一切地形进行不规则的规避机动,让追兵的瞄准变得困难。

“蜂鸟!我需要路线!最短路径脱离当前包围圈!”我一边狂奔,一边对着耳机低吼。

“蜂鸟收到!正在计算……警报范围覆盖全校!所有电子门禁已强制锁死!安保力量正从外围向中心收缩!你的位置……糟糕!前方三点钟方向,五人战术小队!十一点方向,巡逻车!避开主干道!左转,进入‘镜湖’回廊!利用水体和廊柱掩护!”蜂鸟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紧绷。

镜湖回廊!我毫不犹豫,一个急转,身体几乎贴着地面滑入一条连接着巨大人工湖的、曲折的露天长廊。长廊两侧是粗大的石柱,顶部爬满了枯萎的藤蔓。冰冷的湖水气息扑面而来,带着浓重的湿气。

刚冲进回廊十几米,前方拐角处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手电光柱的晃动!

“快!这边!回廊里有动静!”一个粗嘎的嗓音吼道。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

我瞳孔骤缩,瞬间做出决断。身体猛地向右侧一根粗大的廊柱后扑倒,同时左手闪电般拔出插在战术靴侧袋里的备用武器——一把沉重的、带有强效眩晕功能的战术甩棍。右手则迅速从腰间摸出两颗仅有鸡蛋大小、通体漆黑的圆球——震撼弹。

几乎在扑倒的瞬间,两个穿着黑色保安制服、手持霰弹枪的身影从拐角冲了出来!手电光柱乱晃。

就是现在!

我猛地从廊柱后探出半个身子,右手两颗震撼弹如同流星般脱手掷出!没有弧线,笔直地射向两人脚下!

“小心!投掷物!”其中一人反应极快,嘶声示警。

但太迟了!

砰!砰!

两声沉闷却异常刺耳的爆响!并非爆炸,而是瞬间释放出足以撕裂耳膜的极端噪音和足以致盲数秒的恐怖强光!即使在雨夜中,那瞬间爆发的炽白光芒也如同微型太阳,将整个回廊照得亮如白昼!

“啊——我的眼睛!” “呃啊——!”两个保安发出痛苦的惨嚎,瞬间捂着眼睛和耳朵,如同醉酒般踉跄后退,手中的霰弹枪脱手掉落。

没有丝毫犹豫!我如同鬼魅般从藏身处弹射而出!身体低伏,战术甩棍带着沉闷的风声横扫!

啪!啪!

精准地击打在两人毫无防护的颈侧。沉闷的骨肉撞击声后,两个身影软软地瘫倒在湿漉漉的回廊地面上,瞬间失去意识。

整个过程不到三秒!解决掉眼前的威胁,我甚至没有多看他们一眼,脚步没有丝毫停顿,身体再次融入长廊更深处的阴影之中,朝着“蜂鸟”指示的下一个节点——连接教学区与生活区的中央图书馆侧翼奔去。

图书馆庞大的哥特式侧影在雨幕中沉默矗立,像一头蛰伏的巨兽。侧翼有一条狭窄的、仅供工作人员通行的消防通道,隐蔽在巨大的常青藤幕墙之后,是“蜂鸟”计算出的、目前唯一尚未被完全封锁的潜在缝隙。

沉重的喘息声在喉咙里滚动,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后背的伤痛,冰冷的雨水和汗水混合在一起,顺着额角流下,模糊了视线。身后,更多的脚步声、呼喊声、对讲机的噪音如同涨潮般涌来。追兵被刚才的短暂接触激怒了,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群,正在加速围拢。

必须更快!

我咬紧牙关,将速度提升到极限,像一道撕裂雨幕的黑色闪电,冲向图书馆侧翼那片被浓密藤蔓覆盖的区域。目标就在前方十几米——消防通道那扇不起眼的、厚重的金属门。

十米……八米……五米……

就在手指即将触碰到那冰冷金属门把手的瞬间——

吱嘎!

一声刺耳的摩擦声,从消防通道内侧猛地传来!

我的心猛地一沉!糟!

厚重的金属门,竟被人从里面猛地拉开了一条缝隙!一道纤细的身影,带着一股决绝的、近乎疯狂的气息,猛地从门内的黑暗中撞了出来!动作快得惊人,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气势!

距离太近!速度太快!变生肘腋!

我瞳孔骤缩,强行拧身试图闪避,但高速冲刺带来的巨大惯性,加上后背伤痛的牵扯,让动作慢了致命的一拍!

砰!

沉闷的撞击声!我的左肩狠狠撞在对方同样瘦削的肩头!巨大的力量让我们两人同时失去平衡,踉跄着向两边倒去。

“呃!”对方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是个年轻的女声。

混乱中,我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对方的脸。一张因疼痛和愤怒而扭曲的、却无比熟悉的清秀脸庞,瞬间撞入眼帘!雨水打湿了她额前的刘海,紧贴在苍白的皮肤上,那双总是带着笑意和依赖的眼睛,此刻却燃烧着刻骨的恨意和……恐惧?

时间仿佛在湿冷的空气中凝固了一瞬。

“小…雨?!”我失声叫出那个深藏心底的名字,声音干涩嘶哑,带着无法置信的惊愕。林小雨!我的妹妹!她怎么会在这里?!这个时间,她应该在女生宿舍!

林小雨也看清了我的脸。她眼中的恨意瞬间被巨大的震惊和某种更深的、撕裂般的痛苦取代,身体猛地一僵,像是被无形的电流击中。但下一秒,那恨意如同火山般更猛烈地爆发出来!她甚至没有后退,反而在踉跄中强行稳住身体,右手以一种极其突兀、却又带着一种生疏却决绝的姿态,猛地从她宽大的学院制服外套下抽了出来!

她的手里,赫然握着一把枪!

一把小巧的、线条流畅的银色半自动手枪!冰冷的金属枪身在图书馆侧翼微弱的安全灯光下,反射着幽冷的光泽。枪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无比坚定地抬起,黑洞洞地指向了我的胸膛!

冰冷的雨点砸在脸上,顺着脖子流进衣领,寒意刺骨。但此刻,比雨水更冷的,是眼前那黑洞洞的枪口,和握着枪的那只手——属于林小雨,我唯一的妹妹。

“哥?!”她喊出这个称呼,声音却尖锐得变了调,像玻璃在石头上刮擦。雨水顺着她苍白的脸颊往下淌,分不清是雨还是泪,那双曾经盛满星光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烧红的烙铁般的恨意和一种近乎崩溃的疯狂。“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干的?!”

她的枪口剧烈地抖动着,小小的银色手枪在她手中仿佛有千钧重。那颤抖不是因为恐惧,更像是被滔天的怒火和痛苦烧灼得无法自控。

图书馆侧翼的常青藤在风雨中簌簌作响,叶片摩擦的声音像无数人在窃窃私语。远处,追兵的脚步声和呼喊声如同闷雷,正在迅速逼近。红色的警灯光芒穿透雨幕,在她脸上投下明明灭灭、鬼魅般的影子,映得她眼中的绝望更加骇人。

“小雨!放下枪!听我说!”我低吼,声音因为急切而更加沙哑,身体却像被钉在原地。我不敢动,一丝一毫的异动都可能刺激到她紧绷到极限的神经,扣动那致命的扳机。“事情不是你看到的!这是个陷阱!沈老他……”

“陷阱?!”她尖声打断我,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过来。“那礼堂的爆炸呢?!沈老师呢?!他们都告诉我了!监控拍到了!就是你!是你杀了那个学生!然后炸死了沈老师!就在刚才!”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却又被极致的愤怒压得扭曲,“爸妈呢?!爸妈是不是也这样?!是不是也是因为你的‘任务’?!他们才……”

她的声音哽住了,巨大的痛苦让她无法说完,握枪的手却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枪口死死地锁定我的心脏位置。

爸妈……

这两个字像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上。尘封的、染血的记忆碎片瞬间涌上脑海——那个同样冰冷的雨夜,废弃工厂的爆炸火光,母亲最后那声凄厉的呼喊,父亲染血的证件……剧痛瞬间攫住了心脏,几乎让我窒息。这感觉如此熟悉,和此刻礼堂爆炸带来的冲击如出一辙!难道……难道当年……

巨大的寒意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一个恐怖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猜想在脑海中疯狂滋生。

“不!小雨!爸妈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样!沈老的事也不是!”我试图向前一步,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哀求,“放下枪!跟我走!我会解释清楚!我发誓!”

“别过来!”她厉声尖叫,枪口猛地向前一顶,眼神里充满了被背叛的绝望和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解释?你用什么解释?!用你沾满血的手吗?!沈老师……沈老师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你连他都要夺走?!你还要杀多少人?!是不是连我也……”

她的话语被骤然响起的、覆盖整个校园的刺耳广播声粗暴地打断!

“嘟——!”

尖锐的提示音后,一个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这个声音……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令人极度不适的温文尔雅,如同冰冷的丝绸滑过皮肤,却清晰地穿透了警报的嘶鸣和风雨的喧嚣,回荡在图书馆侧翼这狭窄而致命的角落。

“全体师生请注意,全体师生请注意。我是教务主任,陈儒生。”声音不急不缓,甚至带着一丝安抚人心的力量,却像毒蛇的信子,舔舐着每一个听众的神经。

我和林小雨的身体同时僵住。

广播里的声音顿了一下,似乎在酝酿着更深的恶意,然后清晰地、一字一顿地传来:

“林小雨同学,请保持冷静。你做得很好。现在,请仔细听清楚:你面前的人,林战,你的哥哥……他不仅仅是今晚杀害无辜同学、炸毁礼堂、谋害沈修明教授的凶手……”

冰冷的雨点砸在图书馆厚重的石墙上,溅起细碎的水花。广播里那个温文尔雅的声音,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精准地刺入这令人窒息的雨夜。

“……他,更是当年一手策划并执行了导致你父母林国栋、苏婉殉职的‘黑石行动’的直接责任人!”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林小雨的心口,也砸在我的灵魂深处!

“黑石行动”!

这个被列为最高机密、被深埋进档案库最底层、沾满了我父母鲜血的代号,此刻竟从这个衣冠楚楚的教务主任口中,如此清晰、如此恶毒地说了出来!仿佛一道撕裂记忆的闪电,瞬间照亮了那个同样充满硝烟与背叛的雨夜——父亲临死前抓住我手臂的力道,母亲那声被爆炸吞没的呼唤……冰冷的绝望和巨大的愤怒瞬间攥紧了我的心脏,几乎让我无法呼吸!

“不!他撒谎!!”我目眦欲裂,对着广播的方向嘶吼,声音却被淹没在刺耳的警报和风雨声中。

林小雨的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仿佛被无形的巨力击中。她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嘴唇哆嗦着,看向我的眼神里,那最后一丝残存的、属于妹妹的震惊和痛苦,彻底被一种冰冷的、陌生的、如同看着恶魔般的恐惧和极致恨意所取代。

“你……你……”她似乎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破碎的音节。握枪的手不再颤抖,反而因为极致的恨意和某种崩塌的绝望,变得异常稳定。那冰冷的枪口,如同死神的眼睛,死死地钉在我的眉心。

广播里,陈儒生的声音依旧带着那种令人作呕的悲悯腔调,如同牧师在宣读恶魔的悼词:

“林小雨同学,我很遗憾以这种方式告诉你真相。你父母是真正的英雄,他们为了阻止一场可怕的灾难,付出了生命。而背叛他们、导致他们牺牲的元凶,此刻就在你面前。他用谎言欺骗了你,欺骗了所有人。今晚,他又一次用沾满无辜者鲜血的手,摧毁了沈教授毕生的心血,也摧毁了圣樱的安宁……”

“他在放屁!!”我怒吼着,试图冲破这致命的言语枷锁,向前逼近一步。必须夺下她的枪!必须带她离开!

“别动!”林小雨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如同裂帛!枪口随着我的动作猛地向前一送,几乎要戳到我的额头!她的眼神里只剩下燃烧的、玉石俱焚般的决绝。“你再靠近一步!我就开枪!我说到做到!”

她的手指,死死地扣在扳机上,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扭曲变形。那决绝的姿态,没有丝毫虚假。她是认真的!她真的会开枪!

巨大的悲恸和冰冷的绝望瞬间将我淹没。我看着她,看着这个从小跟在我身后、用软糯声音喊着“哥哥”、被我发誓用生命守护的女孩,此刻却用仇恨的眼神和致命的武器对准了我。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撕扯,痛得无法形容。

“……现在,拿起你的武器,林小雨同学。”广播里,陈儒生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蛊惑力,“为了你牺牲的父母,为了无辜惨死的沈教授,为了圣樱的秩序……阻止他!结束这一切!这是你作为林国栋和苏婉的女儿,作为圣樱的学生,应尽的责任!”

“责任”二字,如同最后的审判锤落下。

林小雨的眼神猛地一凝!那里面最后一丝属于“妹妹”的柔软彻底消失,只剩下冰冷的、被仇恨和扭曲的使命感点燃的火焰。她死死盯着我,扣着扳机的手指,开始缓缓地、用力地向后压去!

扳机在移动!那细微的金属摩擦声,在死寂的对峙中,被无限放大,如同死神吹响了号角!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冰冷的雨水顺着额角滑落,模糊了视线。图书馆侧翼常青藤巨大的叶片在风雨中疯狂摇曳,投下扭曲晃动的阴影,如同无数窥伺的鬼魅。远处追兵的脚步声如同催命的鼓点,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清晰、冰冷地笼罩下来。

我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她扣动扳机的手指上,全身肌肉紧绷如同拉满的弓弦。大脑在千分之一秒内疯狂运转!强行夺枪?以她的位置和反应,成功率不足三成,近距离下她瞬间扣动扳机的几率极高!后退寻找掩体?身后是空旷地带,退无可退!而且一旦后退,她极可能因紧张直接开枪!

就在那致命的扳机即将被彻底压下的电光火石之间——

我的眼角余光猛地捕捉到她脖颈上闪过的一丝微弱反光!

那是一条项链!一条极其纤细的、几乎隐没在湿透衣领中的铂金链子。链坠被衣服遮挡了大半,只露出一角——一个极其微小、却异常熟悉的几何符号!

那个符号……那个符号我在目标“夜莺”书桌上散落的图纸一角瞥见过!那是某种核心触发装置的认证标识!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混乱的思绪!军火库!图纸!项链!陈儒生!所有的碎片瞬间被这个符号强行串联起来!沈老毕生研究的古籍……难道……难道他发现的不是什么古代文献,而是指向某个失落军火库的线索?而开启它的“钥匙”,就在小雨身上?陈儒生……他的目标从来就不是什么图纸,他真正要的,是这把“钥匙”!

“项链!”我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声,声音在风雨中炸开,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穿透力,“小雨!你的项链!陈儒生要的是你的项链!那是他炸死沈老、栽赃我的真正目标!他在骗你!他要用它打开……”

我的嘶吼戛然而止!

砰!

枪声!

清脆、冰冷、撕裂一切的枪声,在图书馆侧翼狭窄的空间里骤然炸响!压过了风雨,压过了警报,也压过了我那句未吼完的警告!

一股巨大的、灼热的冲击力狠狠撞在我的左肩!

剧痛瞬间炸开,如同被烧红的铁钎贯穿!身体被巨大的动能带得向后一个趔趄,温热的液体瞬间涌出,浸透了肩头的作战服,混合着冰冷的雨水,迅速在脚下积起一小滩刺目的猩红。

我闷哼一声,单膝跪倒在地,右手死死捂住伤口,鲜血瞬间从指缝中汩汩涌出。剧痛让视野都开始发黑、晃动。

开枪了……她真的……开枪了……

我艰难地抬起头,雨水和冷汗模糊的视线中,林小雨依旧保持着射击的姿势。枪口,一缕淡淡的硝烟在雨中迅速消散。她脸上的表情凝固了,那是一种混杂了极致恨意、执行“使命”后的决绝、以及……在看到我肩头绽开的血花和跪倒的瞬间,一丝猝不及防、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茫然和动摇?

她似乎也没想到自己真的扣下了扳机?

“在那里!图书馆侧翼!枪声!” “包围!快!别让目标跑了!” “保护林小雨同学!”

追兵的吼叫声如同炸雷,瞬间从四面八方涌来!刺眼的手电光束如同探照灯,瞬间刺破雨幕,将我和林小雨的身影牢牢锁定!急促、沉重的脚步声如同潮水,正迅速填满通往这里的每一条路径!

完了!彻底暴露了!

剧痛、失血、被至亲背叛的冰冷绝望、还有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的致命威胁……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身体的力量仿佛随着肩头的鲜血一起迅速流失。

更新时间:2025-07-07 09:44: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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